在一千年之前,大宋王朝的皇宫中,有一种泛着青色光芒的瓷器,时常出现在宫中的各个角落,但是时光过去了千百年,曾经的这种皇家瓷器,几乎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,在今天全世界的范围中,也只有仅存的六十的件,而它们的价值几乎已经到了超乎我们想象的珍贵,那么这种宋代的宫廷瓷器究竟姓甚名谁,它又有着怎样的出身?竟然可以成为皇家御用瓷器,又是什么样的原因,让它的踪迹如此的旷世罕见?今天,收藏专家、观复博物馆官长马未都先生为我们揭开这种神秘瓷器的前世今生。
五大名窑我们都清楚:汝、官、哥、钧、定,宋代的五大名窑,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听过这句话,汝、官、哥、钧、定。
这是一件非常著名的汝窑器,这是代表了汝窑最标准的颜色,请大家记住,这就是汝窑,宋代的五大名窑和民窑的八大系统,它只有“官窑”和“哥窑”的命运是特例,其他都是以它的地址作为它命名的一个依据,汝窑那就不用说了,那就是汝州所烧的窑,宋代汝州所烧的窑。汝窑的窑址呢过去是不明的,它到底在哪儿,不大清楚,大部分人认为是在河南的临汝县,那么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,我们的汝窑窑址在河南的宝丰清凉寺发现以后呢,才确切的知道了这个烧窑的窑址的位置。
南宋人叶宥在《坦斋笔衡》里呢,他有这样一段记载,他说:本朝以定州百瓷器有芒,不堪用,虽命汝州造青瓷器,故唐、邓、耀州、悉有之,汝窑为魁。这是南宋人的记载,他离北宋的时间很近了,定州白瓷器有芒,他说的是一个很专业的术语,这个术语有两个解释:一个解释就是说,“芒”是指碗的口是个涩圈,另外一种解释就是我们今天的解释,“芒”就是光芒刺眼,我们将来讲定州白瓷的时候会详细地讲到这一点,明代有一个人叫王世懋,他在《二委酉谭》中是这样说的:宋时的瓷器以汝州第一,而京师子置官窑次之,你看他是这样认为的,明朝人是这样认为的,汝窑地位是第一的,连北宋的官窑地位都次而一等,低于汝窑,古人这些记载,对后人有很大的影响,所以,收藏宋瓷的人,言比称汝窑。
我就认识这么一位,他也知道这些记载,我有时候跟他聊天的时候说过这些话,他也找书看了很多,然后他开始下决心,要收藏汝窑,他这决心比较大,他跟我说,我非汝窑不藏,其他的东西都不要,这话是什么时候跟我说的呢?是20多年前跟说的,他到今天一件没买着呢,他这个决心很大,他不知道汝窑之稀有,所以我觉得收藏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脚踏实地的,是一个随缘的,也可能你能碰见汝窑,我们今天不能说,没有机会碰见汝窑了,但是你碰见的机会微乎其微,就跟你说,我去买彩票,我非买中奖那张,这是一个很难的事,你可能无意中会碰到中奖,但是你非买那一张可费了劲了。我这位朋友就是要非买那张,所以到今天他也没买着。
汝窑非常的稀少,刚才我们那个例子已经说明了,很不容易碰到,原因是什么呢?汝窑的烧窑时间非常短,只有二十来年,南宋有一个人叫周辉,他在《清波杂志》中这样说:汝窑宫中禁烧,内有玛瑙为釉,为供御拣退方许出卖,近尤难得。他在南宋的时候,都发出了这样的感叹,“近尤难得”,南宋离北宋的时间很近的,他都觉得,这到我这儿都非常难得了,那我们到今天,我们离南宋已经八九百年了,我们到今天就更难得了。清宫《造办处活计清档》在雍正七年的时候,1729年的时候有过一次统计,他让太监刘希文、王太平整理汝窑,他看看我雍正时期宫里到底有多少汝窑,他统计了一次,这个档案现在还有,可以查到,有31件,那时候有31件,那时候统计的汝窑,我们要注意一点,有的东西,“官”“汝”不分,或者“钧”“汝”不分,它有颜色很接近,他当时对这个不是一个科学的判断,它是凭人去判断,所以它有一点误差,但大致不会差很多,那时候皇宫里,整整才有31件,很少。
雍正时期的紫禁城中,才有仅仅31件汝窑瓷器,足可见它的珍贵和稀有了,但是,时间又过去了几百年,今天的我们在哪里还可以看看这稀世珍瓷的模样呢?
台北故宫是汝窑最集中的地方,现在精确的统计是21件,仅仅有21件,那么,汝窑现在的统计不是非常的准确,因为有个别的汝窑是在个人手里,未必你能统计到,但是有一个统计,比较准确,就是说全世界大约有67件汝窑,有记录可查的是67件,这说起来67件对于我们今天的人来说,尤其绝大部分都是在世界级的博物馆里,可供你收藏的更微乎其微了,说起来这都是世稀之珍了,非常稀少的珍品了。
我碰到一个人很有意思,他碰到我,张口就说,马先生,我收藏有68件汝窑,他比全世界还多一件呢,你们听到这儿就可以听出来,他可能吗?全世界倾国家之力,收集了上千年的时间才收集了67件,他自个儿就有68件,然后他还非告诉我我这儿都是真的,一件假的都没有,然后他要请我去看,我说你这个都不用去看,一听就假,他说你没有看,你怎么能知道它假的呢,我说这个从科学角度上讲,它有一个简单的概率问题,你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概率,把全世界67件都搬你们家你还差一件呢,对把,你怎么可能有68件呢,所以这个收藏切忌妄想、切忌无知,应该非常实际,不要老觉得自己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富翁,突然就变成收藏大家,这是不可能的。
汝窑非常珍贵,历史上各类文献记载,推崇备至,都认为它是一个上供的御器,给皇上用的。南宋人周密,在《武林旧事》中有一段记载:绍兴二十年十月,高总幸清河郡王第,张俊进奉,汝窑酒瓶一堆,洗一、香炉一、香合一、香球一、四只、盂子二、出香一对、大奁一、小奁一,一共多少件呢?16件,这是中国历史上记载汝窑最多的一次,所有的历史文献中记录最多的一次,出现16件,他说的是什么事呢?说的是送高耸,就是南宋的第一个皇帝赵构,他1151年的时候,到清河郡王张俊家巡幸,就可能出门,走到他这儿进了他们家了,那他当然受宠若惊了,皇上直接都上我们家了,他就拿了这么一批的汝窑,进奉给皇帝。这在当时是非常非常贵重的礼品,那么“大奁一、小奁一”是什么呢,其它的很容易理解,你比如说他说香炉,我们大致想想也知道什么样子,香合它可能是有盖的,能想象出来,那么“大奁一,小奁一”是什么呢友人猜测是这个东西,在有的专业书上,这就称之为“奁”,这个很巧,这个“奁”全世界现在就存两个,一大一小,一个在英国大威德基金会,它那件是大的,直径有23.8公分,大约有这么大,另外一件呢,是小的,直径18公分,小5公分,在我们北京故宫里,所以有人认为这两件就是这两件,大奁一、小奁一,说得很清楚,小5公分你肉眼看已经小很多了,直径小5公分,它的周长就小嘛,它的周长小很多,这个奁我亲手拿过,很轻。
那么它为什么珍贵呢?史书上也有记载,南宋周辉的《清波杂志》中有记载:汝窑宫中禁烧,内有玛瑙为釉,这段记载非常重要,就是说它的釉色是靠玛瑙呈现的,我们都知道,中国古代对玉和玛瑙都充满了敬畏之情,一听说玛瑙、珍珠这都是很贵重的东西。据说他在烧造汝窑的时候,加了玛瑙末,把玛瑙粉碎以后加到釉里,然后烧制,所以它的釉色的光泽跟别人是不一样的。这里有一个巧合,为什么这么些,就是汝州这个地方本身就产玛瑙,所以这不是空穴来风,绝对不是瞎说的,从来没有记载过,任何其他瓷器在釉中使用玛瑙,那么卖过没卖过?公开的?历史上卖过,(二十世纪)八十年代的时候,美国卖过一只,这个汝窑是一个很小的盘子,八公分直径,大约就这么大,当时烧完了以后呢,这个盘子变形,有点拧着,北京话叫“翘棱”,烧完了以后,没有通过,顺手就给仍了,仍了肯定是仍到废料堆了,就掩埋了,结果后来由于它小,它没有碎,一个小玩意不容易碎,很多年前出土以后呢,就被人认出来,那么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,二十多年前在美国这个歪歪扭扭的小盘子当时卖了154万美金,20多前年154万美金,那么,当时像我们现在特别值钱的元青花、清代的粉彩、永宣青花等等这些非常名贵的瓷器,现在甚至卖到上亿的玛瑙彩,当时也就卖个二三十万美金,你想想它卖这么多钱,历史上就这么一次公开的。我当时看到那个图的时候我都非常震惊,不能想象,我们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不能想象154美金买一个小小的盘子。
如此稀世罕见的汝窑瓷器,会不会有人为了从中牟利而仿制汝瓷,而围绕这样一种样归瓷器的真真假价,究竟又会上演怎样的悲喜故事呢?
历代皇帝都对汝窑有所追求,尤其到了清代,雍正皇帝对汝窑非常赞赏,所以雍正时期的仿的汝窑成就最高,达到了历史上的最高水平,今天仿制的情况呢,也非常高了,所以就大量的赝品出市,跑到市场上来,我见过很多人拿着各种各样的汝窑来给我看,我曾经给一个老工程师看过一个汝窑,这个人七十多岁了,一定就受了良好的教育,他是通过一个熟人介绍找到我,找到我的时候,掏出来一个汝窑,我哪天是因为有点急事,所以话说得就比较急,我看就知道是作伪的,我马上就说,我说你这个东西不真,这个老先生就开始发抖了,就哆嗦,汗如雨下,我当时就知道话重了,话也急了,所以我赶紧往会补,我就说,我说了也不算,您先坐下喝点水,我赶紧就让工作人员给他倒水喝,但老头喝不下去,坐都坐不下去,就在这儿站着,然后我就估计,他花了很多钱,然后我就问他,我说您花了多少钱啊,他说我花了多少钱,我说你先不告诉我花了多少钱,我说,您在哪儿弄的这件东西,他在在河南,人家领我去买的,他说我不是为买这汝窑去的,我为买别的,但是呢,我走到那儿,人家正在那儿挖菜窖,我走到跟前恩,人家一锹连沙子带土带这汝窑就仍到我脚底下来了,他说我眼瞅着挖出来的,他不想这世界上怎么这么巧合,仍得也那么好,我估计昨天晚上都练了好几回了,别仍碎了啊,仍碎了也卖不出钱去,带着沙和土正仍在他脚底下,这棒人就扑上去了,不给他,你给他多少钱我都不卖你,成心吊着他,最后罗先生集一生的积蓄,我估计包括过去的科研成果,一共花了124万把这汝窑小盘子给买回来了,给我瞧,我当时唯一的担心就是他犯心脏病,在那儿哆嗦,所以这个是人生惨痛的经验,眼见未必是实,你是看着他挖出来的吧?什么都没有,你也不想想,怎么平白无故的就那么准?不想,一定是真的的,而且所有人作假都比较足,不卖给你,是你非要买,所以人到什么时候,都应该冷静去判断这个事物,他事后想,我估计他想,也能想出这个事不那么真,听着都是个笑话。
既然汝窑如此珍贵,仿造的假汝瓷又不断地出现在市场鱼目混珠,喜欢收藏的我们,究竟又该如何把握汝窑瓷器的特征,辨别真伪呢?
那么汝窑有什么特征?故书上记载比较含糊,他说有蟹爪纹,蟹就是咱们吃的大闸蟹,蟹爪纹,这个蟹爪纹说得非常抽象,各种书上记载的说得不是很清楚,那么大致就是说,那里头毛毛扎扎的,你看那大闸蟹蟹爪尖上都是小毛刺,是那种感觉。
那么第二个就是有鱼的开片,你注意看,汝窑的开片跟所有的开片都不一样,它斜着的,斜着进去的,裂纹不是直着进去的,是斜着进去的,所以它有折光率。
第三就是它有香灰胎,我们能看,汝窑胎是灰色的,浅浅的灰色,像烧了香以后落下来的香灰。它的胎呢薄,一般情况下,胎和底都是同厚,都是一样厚一般我们的瓷器都是底厚边上薄,它呢,一般情况下,它是裹足烧,扫尾的裹足烧是非常专业的,就是足部一般都没有釉,它是足部有釉,裹过来,然后支钉,芝麻钉,很小的支钉,把它烧的时候,几个点,把这个东西支在空中烧,功夫非常讲究。
第四就是汝窑的釉色是天青色,它跟当时期的其他窑瓷比起来它的颜色是天青色,我们刚才看到了,标准的颜色了。明代的曹昭在《格故要论》中说:汝窑器,出北地,宋时烧者,淡青色,有蟹爪纹者真,无纹者尤好,土脉滋媚,薄甚亦难得。这是他对汝窑一个精确的描写,他就说它的颜色是淡青色的,有蟹爪纹的真,没有的就更好,你听这话比较绕,是吧,没有的更或,“土脉滋媚”就是说它很滋润,薄呢,如果薄呢就更难得。他讲的这个是很有道理的,非常有道理。但是我们掌握的时候,要灵活掌握,他说的很清楚,有蟹爪纹的是真,没有的更好,那到底有没有都不是标准了,有的有,有的没有,我们现存的汝窑器确实也有大部分都是有蟹爪纹的,但是有少部分的不开片,就是所谓的无纹者,就是不开片,无纹者好,就是这个道理。
汝窑呢一般的情况下它都是素器,不带纹饰,釉厚,不能刻划,没有。那么历史上有没有呢?有,英国的大威德基金会有一个汝窑西,中间就刻着两个鱼,两个对头的鱼,过去的书上记载说,说这东西是花儿,看不清楚,因为它釉厚嘛,刻的模模糊糊,非常不容易看清楚,以至乾隆时期的文献记载,宫里的记载,那些太监们看了半天,给记载下来,怎么写的呢?他说:“有如意暗花”,为什么说有如意暗花呢?那两个鱼头看成是两个如意头了,这个东西,是这个样子,椭圆的,这是底,这儿有一点暗花,非常不清楚,不要说看照片,你就是看实物你都看不清楚,你看,这是当年乾隆时期宫廷的画谱,他画下来的这件东西,包括他怎么写,他上面写得很清楚,叫有“如意暗花”。这件东西呢全世界现在也是两件,一件在英国,一件在台北故宫。
那么汝窑,我们现在一般喜欢瓷器的人,首先要看款识,就是翻过来就要看,后面写的是什么,那么宋代的时候,它并没有这个制度,但是它后面有没有一些东西呢?有,比如汝窑中呢,它的款识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:第一种写“甲乙丙”,我们一听就很简单,这就是编号、序号,按照顺序一二三,甲乙丙;那么第二种呢就是底下写很明确的内容,比如说“奉华”,两个字,“奉华”指什么呢?是指南宋时候的奉华堂,南宋德寿宫的配殿,这是谁的呢?是宋高宗时的宠妃,就是刘贵妃居住的地方,这是赵构最喜欢的妃子,住的地方,所以今天我们有好多汝窑写“奉华”的都是她的,刘贵妃这个人,还有点才华,会画画,她自己就有俩方章,就是“奉华”,一大一小,她画完画的时候都盖在上面,史书上也有记载。你们看这“奉华”的盘子,看到了吗?“奉华”两个字的小盘子,这是当时贵妃使用的。台北故宫里有一个纸槌瓶,这个纸槌瓶呢,也刻着“奉华”两个字,它中间留有一块空地,乾隆皇上看见以后,觉得自个儿也得刻上点什么,不甘心,其实要说起来,乾隆皇上地位比妃子高,乾隆皇上就写了一首诗刻在上面了,他这样写的:定州白恶有芒形,特命汝州陶嫩青,口欲其坚铜以锁,底完而旧铁余钉。这个瓶子到了乾隆的时候,口都碎了,它原来是一个小撇口,口碎了,然后它镶上了一个铜圈,至今这个瓶子还在台北故宫,就镶着原来的铜圈,他说“口欲其坚铜以锁”,他说我让这个口变得更坚硬一点,我只好用铜给他包上,就是这个意思。乾隆那个时候,一个破瓶子,还这样珍惜,你想想后来的人,当然就更希望得到这样的东西了。
作为皇家瓷器的汝瓷,而且今天又非常地罕见,除了我们在博物馆中可以看到的区区几十件之外,还会有什么汝瓷的发现吗?
汝窑历史上有没有偶然的发现吗?确实有偶然的发现,英国有一个收藏家在英国的跳蚤市场,在四十多年前逛跳蚤市场的时候呢,偶然发现这么一个东西,他就给买了,花了多少钱咱们也不知道,估计花不了多少钱,跳蚤市场买东西都是几个英镑的,买了以后呢,他在1971年的时候,就把这件东西捐给了英国的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,他捐给它了,这件东西它在当年的编号呢是0001号,当年的博物馆记录中是一号。是一个什么东西呢?是一个盏托,我们知道宋代喝茶是非常讲究的,我们今天拿着大茶杯就咕咚咕咚一通喝,那时候不是要端着嘛,端着茶盏端着烫,不雅嘛,有时候你烫的样子不好看,那么他就把这个盏搁在盏托上就非常雅,这个东西什么样子呢?就是这个样子,看到了吧,把盏托搁到这个位置上,这件东西全世界也两件,咱什么东西都是两件,这两件都在英国,最早我们流入欧洲的贵重文物,陶瓷是主项,当时的欧洲的贵族家里都有那个古董柜,这是一定的,要不然显得没文化,显得很土,所以欧洲的贵族怎么看你是不是贵族,不是看你的房子大,是看你有没有这个东西,他这个柜子叫什么?叫奇物柜,不是古董,就是稀奇古怪的东西,他把中国的陶瓷搁在里头,当时的欧洲人是没见过这么硬的陶瓷,就不知道中国人怎么烧出来的,所以他认为中国的这种陶瓷是一种宝石类的东西,跟那些很贵重的东西都搁在一起,这都是在欧洲中世纪的时候,贵族之间很流行的一种陈设方式。
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,我们大家都听说过,春节晚会上也演过小品,一个老太太为了卖猫,搁一猫食盆,这个故事流传得很广,很多人都知道这个老太太很有心计,为了卖猫就搁一个名贵的猫食盆,然后谁来了谁都不直说买这盆,都说我买这猫顺便搭上这盆,老太太说我不能搭这个盆,我还得靠这个盆卖猫呢,这就是我们流传很广的一个消化。那么这个笑话绝对不是凭空而来的,历史上有据可查。我们翻阅史书的时候呢,谁把这东西叫猫食盆呢,第一个是乾隆,乾隆皇帝,乾隆时宫廷所藏的水仙盆,乾隆就把它叫猫食盆,它为此写过御题诗:官窑莫辨宋还唐,火气度无有葆光,便是讹传猫食盆,蹴秤却识豢恩偿。这段诗是什么意思呢?他说“官窑莫辨”,乾隆皇帝这个汝窑和官窑他分不清楚,因为汝窑有点偏蓝,官窑有点偏灰,仅是对于一个不是搞专业的人,都是外行的一个判断,差距不大,他就说官窑我也辨不清楚是宋代的还是唐代的,宋代的唐代的对乾隆来说依然很远,他说火气都无了,我们有时候鉴定的时候,都说这瓷器火气十足,就是新的,刚出炉,火气大,他说火气无了以后呢有葆光,我们老说一个词有包浆,都是从这个地方过来的,葆光,那个光泽非常舒服了,他说这个东西便是讹传,便是以讹传讹的猫食器,这是什么呢?
史书上记载这个就是小狗,观赏犬中的小狗,比如唐代诗人元稹有一句诗,叫“鹦鹉饥乱鸣,娇娲睡尤怒”,鹦鹉饿了以后就唧唧喳喳乱叫唤,这个观赏犬睡的时候你一动它它就发火,养过宠物的人都有这个经验,它睡的时候你老捅它他就叫唤,不高兴了。那么这个说的就是小狗的反叛,但是乾隆弄错了,他把这个观赏犬的小狗呢认为是猫了,所以他就下令,“乾隆十年五月1745年5月传旨,将猫食盆,另配一紫檀木座,落矮些,足子下深些,座内按抽屉”,这个东西现在还在台北故宫,他用紫檀做了一个座,正好把这猫食盆搁到上面,下面做得比较高,插了一个抽屉,摆在那儿,这件东西做好了以后,一直在清宫里收藏,然后他又下旨,他一会说官窑,一会儿说汝窑,他说你烧那汝窑猫食盆再给我仿一点来,他又让仿了一批这个东西,所以猫食盆的典故呢,就从乾隆下旨开始蔓延出去了。
汝窑瓷器是如此地难得一见,又是如此的价值连城,那么,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,究竟还有没有什么瓷器是更为珍贵,而到今天又更为稀有的呢?
有,就是柴窑,史书上的记载,就是在汝窑出现之前更名贵的瓷器叫柴窑,这个柴窑谁也没见过,明代宫廷在整理古董的时候,有一本书叫《宣德鼎彝谱》,他说“内库所藏,柴、汝、官、哥、钧、定”,六种瓷器,宋代五大民窑前面是柴窑,董其昌在《古董十三说》里面也说“十称柴、汝、官、哥、定五窑”,他把钧窑给去掉了,那么柴窑据说,是后周的柴世宗柴荣所烧的御瓷,柴荣在位就六年,柴荣死了以后赵匡胤拿下的江山嘛,等于陈桥病变嘛,当了宋太祖。清人朱琰《陶说》中,是这样写的,“柴世宗时烧者,故曰柴窑,相传当日请批瓷器式,世宗批其状曰,雨过天青云破处,者般颜色作将来”。他说当时,底下的人就跟皇上说,我这个瓷器要做成什么样呢?柴世宗就提了这样一句话,就说“雨过天青云破处,者般颜色做将来”,“者”就是作者的“者”,古代就是副词,相当于今天的“这”,就是你按照下雨以后天晴了,放晴的时候那个颜色把这个东西给我做过来,做成这样就可以,只是史书上的一个记载,没有实物,包括宫廷上历史上的收藏都没有看到实物。
清代的蓝浦在《景德镇陶录》说,“进论窑器者,比曰柴汝官哥定,而柴久不可得矣,得残器碎片,制为冠饰、绦环、玩具,亦足珍贵”,他就说这个东西,你找不它,找到它的碎片,把它做成个东西,都已经很珍贵了,我后来就回想,我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买过一件类似的东西,孔雀蓝色,完全是金属镶起来的四个残片,镶在一个铜的方杯里,四面非常蓝,我当时还真就不知道是什么,它这个方杯的底下有四个字,是篆书,上面写着“世宗遗物”,世宗就是柴世宗,那就是柴窑,我当时对柴窑也没有了解,后来看书才看到,欧阳修在《归田集》里说,柴氏窑世所稀有,得其碎片者,以金饰为器”,我看到这儿才知道,欧阳修这样说了,当时就没有,弄到碎片也要用金把它包裹起来,可我那东西后来就怎么也找不着了,我当时也把这个东西不是太当回事,买得很便宜,80块钱,我印象很深,这个东西后来我再翻箱倒柜,隔了多少年以后就怎么都找不着这东西哪儿去了,现在想起来非常可惜,要不然也可以给大家看看,但是那东西肯定不是柴窑,这个我可以肯定,它一定柴窑,但是可以是想象中的柴窑。明朝人文震亨在《长物志》中记载“窑器柴窑最贵,世不一见,闻其制,青如天、明如镜、薄如纸、声如罄,未之然否”,这是他的描述,然后他自己就问了自己一句“未之然否”,他说我也不知道,这对对对不,反正谁也没见着。那么汝窑的颜色从理论上讲最接近于柴窑,这个欧阳修在《归田集》里这样写“谁见柴窑色,天青雨过时,汝窑磁较似,官具造无私”,他就说,谁见过柴窑啊,不都说雨过天青吗?想一想也就汝窑最接近。
图文来源:中国有瓷器侵权连删